酒吧。燈紅酒綠，靡音繞梁。“友情和愛情怎麼區分？”簡剛落座，就給我個老生常談。
我笑了，知道她遇到問題了。
飲料送來了，我當然是一杯紮啤，那種大紮的。她呢，要了杯鮮榨橙汁，杯中上部漂浮著的是橙沫，中間是汁，下部主要是橙粒。她低頭要去吸，我阻止她，問：“簡，能告訴我，在這個杯子裡，橙沫和橙汁，橙汁和橙粒之間截然的界限在哪裡嗎？”
她舉起杯子，對著燈光，很認真的樣子。終於，她搖搖頭，放下了杯子說：“我不能，我笨。”
我說：“不是你笨，是那界限原本就沒有。”
於是，我的橙汁理論出籠了。我說：我們不否認橙沫、橙汁和橙粒的存在，因為他們原來就是一體。因為我們的需要，我們必須把它分開，也因為我們的奢侈和審美，我們又把它裝進了一個杯子。可我們並不想喝沫沫，那不好喝；我們也不是想吃粒粒，因為口感不好。所以，享用的時候，我們想把它們分開，想找一個界限。
可是，我們竟然發現不存在這樣一個可以明確界定的邊際：它們結合部是融為一體的。在這個區域，向上是這個，向下是那個，我們依靠自己的感覺和對工具的掌握控制著分寸。於是我們基本上可以保證我們能把我們想要的東西送進嘴裡。只是，每個人對區域範圍的理解和掌握不同。技術高超的，可以把區間壓縮，享受更多的感覺；技巧稍差的，則要把範圍搞得大些，以免懊悔。
界限是區間，而不是邊線。界區大小因人而異。但它是靜止不變的嗎？
我拿起吸管，將杯中輕輕地攪動著。瞬間，界限完全消失了，根本無法分辨出哪裡是沫，哪裡是汁，只是橙粒在杯中若隱若現地上下翻滾。原有的界，我們靠經驗確定的界徹底不存在了。
我停止了胡攪。杯中液體的旋轉在慢慢減速，稍頃，一切又恢復了靜止，那個界又出現了。於是我說，這就是外力和環境的作用，它影響著界的狀態。
人的感情亦同。
友情、好感、愛慕、愛情都是人類情感表現，不同卻相互聯繫，有時還會交織在一起，某些情感是持續的，有些則是瞬間的。每種情感的發生基於前一種情感的存在。嚴格地說，除了不相臨的兩個感情表達外，其間是沒有截然可分的界限的，那完全是靠我們的感覺去把握。
有時，由於外力或者外界環境的變化，使得一些情感表現出突發，似乎沒有一個過程。其實這只不過是你沒來得及感覺罷了，它的整個醞釀過程仍然是完整的。比如一見鍾情，那個物件已經在你的生命中被勾勒過無數次，或者在你的夢中夢到過無數次，當你遇到他，你會說：“是你，是你，夢到的就是你！”
多數時候，我們會刻意去尋找那個界限，以便對自己和對方的行為作個解釋。可實在是困難。我們時常會為搞不清楚界限而煩惱，於是我們或者變得小心謹慎，失去了原本可以享受的樂趣和自然，或者變得沒了分寸，褻瀆了原本的真誠和純潔。所以我說，大致吧，不要太過刻意，也不要太過放縱，是什麼一定會有答案的。故意的攪渾水兒，自當別論。
我看見她笑了，笑得那麼爽朗，卻用吸管指指對座的我，說：“謬論！”
我也笑了：的確是謬論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