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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妻猶如萬千資產

 我和妻子愛娜完全是被綁到一起去的,綁著我們的那根繩子叫“貧窮”。
剩下最後一個饅頭,你讓我、我讓你;為了熬過沒有暖氣的寒夜,一人一口地輪流抿一小瓶二鍋頭取暖;為了讓我吃一口熱的,她把剛烤好的紅薯捂在胸口跑回來;我半夜去敲藥店的門,給她買感冒藥……窮日子讓我倆相依為命,這種務實的愛卻讓我們都覺得心裡很有底。

  我開始掙錢的時候,愛娜就不像以前那樣勤扒苦做,也不跟著我到處瞎跑了。我們換租了一套兩居室帶裝修的房子,她每天在家洗衣、收拾、燒飯,儼然一個賢內助。我是那種覺得錢夠用就好的人,也不覺得她不出去賺錢是什麼錯。只要吃的時候有肉,睡的時候有床,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。

  我拍的第一部電影是《香火》,我把攢下的15萬元錢全投進去。一邊往外扔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血汗錢,一邊心裡很鬱悶,我暗暗罵自己:“活該,誰讓你喜歡這個。”

  最後,《香火》獲得東京銀座電影節最佳故事片獎和第25屆香港國際電影節DV數碼單元金獎,可除了這兩個獎項外我沒得到別的東西。積蓄沒能拿回來,我相當於用自己的錢,換了兩個不能吃不能喝的獎項。

  我不死心,尋思著,既然我得獎了,也就應該算是名導了吧,再拍電影,資金應該好弄了吧。起碼,我得通過拍電影把那15萬元給賺回來。於是,我又拍了《綠草地》。

  結果,拍《綠草地》時,資金再次出現問題。我已經沒錢了,是愛娜從她父母那兒湊了10萬元,再加上製片人的10萬元,才湊合著開機。

  拍攝第三天,劇組送演員的麵包車翻到深溝裡,很多人骨折。小城鎮上的骨科病房裡住滿了我們劇組的人,很多人哭了。愛娜坐在病房裡,跟著牧民唱蒙古歌謠,聲音悠長綿軟,穿透人心,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。聽著她的歌聲,大家都慢慢安靜下來。

  愛娜和我後來總結,拍這部電影的最大心得就是:我們有了一個共同的認識——世上無難事。就像你到了一個四壁封死的空房間,以為無路可走,但是,能夠想辦法開出一扇窗。就是這樣,我們不斷地想辦法,不斷地解決問題。

  製片主任走了,就請一個司機當製片主任;副導演離開了,就請當地的教師當副導演。每一個人都發揮了最大的能量。愛娜也沒閑著,除了給大家鼓勁兒當心理輔導師外,她還挑上了編劇的擔子。

  《綠草地》後來獲得了很多獎項,但我投進去的錢最終還是沒拿回來,又虧了一筆。

  後來,我用包單的方式接拍了《瘋狂的石頭》。製作費是固定的300萬元,全劇組所有費用全在裡面,有剩下的就是賺的,超支了得自己想辦法填上。影片上映後,不管多賣座,導演一分錢也拿不到。

  拿到錢後,我先挪出15萬元放在一邊,這是我要賺的錢,我必須把剩下的285萬元把這部戲拍完,多一分錢都不行。我對著鏡子發誓:“這次要是再貼錢,我就是孫子。”結果,拍著拍著錢就不夠了,我把我的15萬元導演費搭進去,還是不夠。我又在拍錢的同時去接拍MV,來補貼拍電影短缺的資金。殺青以後,我覺得挺絕望,我這算是幹的什麼事兒?人家幹活是賺錢,憑什麼我賣一次力就虧一次錢?我忍不住問愛娜:“我能不能靠電影活下去?”她只說了一句話:“胡思亂想。”

  愛娜的堅強讓我有些羞愧,也正是她的淡然讓我堅持下來。我們搬出了那套裝修不錯的租住房,又租了一套磚混結構的老房子。老房子的下水管有問題,我們住二樓,一樓的住戶都家家外接了排水管,二樓接不了,於是,每次下水道堵塞就從二樓開始。經常是我們回家的時候,遠遠就看見樓道像個水簾洞,打著傘上樓開門,就看見滿屋子到處漂著鞋子和生活用品。

  遇上這種情況,愛娜遠遠地就會讓我別回家,去找朋友打發時間。等我在外邊兒吃飽喝足後回家,家裡已經被她拖得乾乾淨淨,而且噴了足量的消毒液,氣味很清新。

  現在,我依然靠拍MV賺錢,也照樣接拍電影。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有所改善,但仍稱不上富足。不過,愛娜一點兒都不著急,她不急,我心裡就好受多了。電影讓我功成名就,電影讓我窮得叮噹響,但起碼我的後院鞏固,愛娜從未因此跟我紅臉白牙地鬧上一出。雖然我還是很窮,但是,我窮得還剩下一個老婆,這個老婆是金錢所無法衡量的,這就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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